百山祖冷杉

前不久，浙江庆元县百山祖镇百山祖村的主路旁来了“新朋友”，13株百山祖冷杉嫁接树子代树苗一字排开，沿河连接成“百山祖冷杉长廊”。

看着自己守护多年的冷杉安了新家，百山祖管理处百山祖管理站站长兰荣光突然感慨：人在什么路上走，都是命中注定，但要走得好，却要靠自己的努力。

何出此言？原来，1970年出生的他，25岁开始在这里守山，不觉已过26年。这26年间，对于守护生物这件事，他经历了由浅入深的三个阶段——

从初识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深入了解后的“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再到现在的“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他和这片山林已经处出了默契。

“爸爸能坚持20多年，我也能”

从庆元县城出发，沿着盘山公路行车半个多小时，记者来到海拔1530米的百山祖管理站。越向深处，人迹渐少，周边越静。一下车，就看到一个身穿迷彩服的男子，手拿铁锹清理水沟，同行人说那就是兰站长。

试探着喊过去，那人回头，一张黝黑干瘦的脸上立马漾出笑容。“你们屋里坐，我马上就来。”兰荣光说，这里属于保护区，鲜有人至，看到客人来就很开心。

终日与山林打交道，兰荣光自得其乐，有时候工作七八天下山休息，反而觉得不适应。可在26年前，他的心态却恰恰相反。

1995年，初来乍到，听说这里有冷杉，兰荣光二话不说先跑到山上看稀奇，可谁知，眼前的冷杉让他有点失落，“笔直的树干，针状的叶子，看着跟其他树也没什么区别嘛！”

冷杉是我国特有的第四纪冰期孑遗植物、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被列为全球最濒危的12种植物之一，而野生百山祖冷杉成熟植株仅存3株，就分布在这里。尽管知道这些，他的心中还是很惆怅。

“山上的生活是枯燥的，也是清苦的。”兰荣光回忆，那时自己20岁出头，别人都在外面闯荡，唯独自己在山里终日跟树打交道。

在矛盾中坚持，源自兰荣光心底的一个信念：“爸爸能坚持20多年，我也能。”虽是笑着说，可泪花已在他眼里打转。管理站另一名工作人员李硕焰告诉记者，兰荣光的父亲曾经就在这里工作，还是省劳动模范，当年为了救学生不幸牺牲了。所以，兰荣光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

帮助处于弱势的冷杉，跟周围乔木争夺阳光；雨后到山上，查看冷杉周围的泥土有没有被冲掉；把树底下的灌木清除掉，给种子足够好的生存空间……此时的冷杉，是兰荣光守护的对象，是山上顶珍贵的植物。

“冷杉是我们的根”

管理站门口，5棵10米高的冷杉格外显眼，几位管理员正给它们量身高、测胸围，记下它们的“成长日记”。

兰荣光说，冷杉是雌雄异花，雌花在上，雄花在下，而且雌、雄花开花时间不同，授粉极为不易。所以，冷杉的传承一直是个大难题。

2004年，在巡山时，兰荣光注意到冷杉树下有一些掉落的种子，就小心收集起来，撒在了地里，没想到居然长出了小苗。可是从小树苗到大树，度量单位却以年计。兰荣光指着管理站后面的15株冷杉说，这些5米多高的冷杉，足足长了29年！

管理站后山的一个实验大棚里，2500株冷杉苗绿油油地长着，它们被分成一个个小方阵，30盆为一组。奇怪的是，有的长势旺盛，有的毫无生气。

兰荣光一边拔掉枯萎的苗木，一边介绍他的实验大棚。原来，这些苗木都是管理站门口5棵冷杉的“幼子”。自己虽然不是科研人员，但是通过不同的土壤配方、营养成分，可以对比分析出冷杉的“胃口”，让它们的后代生长得更好。

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冷杉是我们的根！”守护冷杉这么多年，兰荣光对它们的感情早就发生了变化，“这里原来是万里林场，林场的树有砍完的一天，但是因为冷杉，1985年这里成立了省级百山祖自然保护区，1992年又上升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所以，不是我在守护冷杉，是冷杉给了我们‘饭碗’。”此时的兰荣光眼里，冷杉是守护他的“人”。

2007年至2020年，在兰荣光的带领和精心培育下，百山祖共建成3处、30多亩野外种群重建基地，野外种植2000多株嫁接树种子苗；建成2个标准育苗大棚，苗圃地内保留5000多株幼苗，目前成活率在92%左右。

“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宝贝”

从管理站上山，途经海拔1755米高的冷杉生长处，再到达海拔1856.7米的山顶，从北坡的原始森林绕回，一圈下来5公里左右，花费两个小时，这是兰荣光日常巡山的路径。

听说全程才5公里，记者自告奋勇上去走一圈。谁料，不到10分钟，已经浑身冒汗。

“这些苔藓爬满树，会不会把树吞噬？”“树上的果子能吃吗？”……一路上，记者不断发问，兰荣光不假思索回应，似乎说的都是家里的故事。

“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宝贝，都要守护。”兰荣光说。百山祖国家公园庆元分区完好保存了中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地带性植被，是我国17个具有全球意义的生物多样性保护关键区域之一。时间久了，兰荣光也能认得100多种树种，山里也会碰到黑麂、穿山甲、黄腹角雉等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的惊喜。

几十年的守护，兰荣光和这座山不再是谁守护谁，而是相互守护，相互给予。今年元旦，寒潮来袭，百山祖大雪封山，兰荣光菜地里的青菜被动物们吃光了。兰荣光非但不生气，嘴里还念叨着：“好好好，菜没有白种！”实际上，考虑到冬天动物的食物变少，这是他专门给小动物们种的菜。

现如今，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那些水，人和动物们也能成为好朋友。每天傍晚都有一对白鹇在门口散步。“它们不怕我，我也不去打扰它们，挺好。”兰荣光说。

（记者 郑亚丽 通讯员 吴丽萍 共享联盟庆元站 吴梦飞）

来源：浙江日报